
《Nitram》取材自1996年4月28日發生於澳洲塔斯曼尼亞州的大屠殺事件,當天無業漢馬丁·白賴仁(Martin Bryant)持槍衝進旅遊勝地亞瑟港(Port Arthur)的黑箭咖啡廳(Broad Arrow Café)和西斯岬海角大樓(Seascape)亂槍數射,導致35人死亡及23人受傷,是澳洲歷史上最轟動的一單槍擊案。
不過電影卻並未聚焦在歷史事件的本身,相反卻集中描寫以馬丁作為原型的主角Nitram(Caleb Landry Jones飾)之日常、家庭生活以及與富翁朋友海倫的生活,側寫他智力和性格缺陷的一面如何引致最後的慘劇。乍看之下或許會感覺劇情略平淡,但其實無論是Nitram母親因無力管教兒子而瀕臨崩潰的神態、父親持續付出愛卻身心俱疲的乏力感,或是Nitram那種似要隨時爆發的情緒,都令電影持續有種令人難以喘息的壓抑氛圍。

而電影大篇幅描寫Nitram與海倫的關係——海倫原型為Helen Harvey,一個車禍死亡後將遺產與物業留給Nitram的獨居富老太——寫他們兩人似是母子又像戀人的曖昧感情,既為電影加添了丁點的人情味與溫暖,又呈現到他們關係微妙的矛盾(特別與親母見面一場)與角力(兩人強弱勢偶爾的互換),處理得相當出色。電影用上歌曲《Willow, Tit-Willow》借喻他們這段注定悲劇收場的關係,同時用歌詞「poor little head」中的「worm」雙關Nitram異於常人,亦非常巧妙。
電影的目的性固然很強,從海倫發現Nitram持有氣槍後表露的厭惡、以及槍店老闆幾乎沒猶豫地賣槍予沒槍牌的Nitram一幕,不難看出導演支持槍械管制的立場,片末字幕亦顯示出他想大眾關注當下澳洲槍械愈發氾濫問題的動機。而這種企圖並不讓人反感,因為電影的表達方式很輕柔,沒有批判亦沒有立論,只是盡可能展現各種拼圖,讓觀者思考導致慘劇的導火線:海倫之死的影響?農莊夫婦與他父親願望的意義?為何要殺旅遊區的無辜大眾,反沒以嘲弄他的衝浪者Jamie為目標?

Nitram如何成為殺人魔,不是一個容易找到答案的問題。發展遲緩兒童在社會中遇到的困境(Nit的傻瓜/蝨子之意,又反映欺凌問題)、家庭成員照顧有問題兒童的壓力及掙扎、智力障礙者的情感世界……電影帶出了更多值得深思的問題。《Nitram》既沒美化或為大屠殺的始作俑者辯解,亦沒將他誇大或妖魔化,尺度掌握得很好。而導演處理大屠殺一刻的手法,顯出了他對事件及受害者的尊重之餘,亦令電影更為有力,餘味無窮。

註:當年槍擊案件發生後12日,澳洲政府馬上落實《全國槍枝管制法案》,收回並銷毀超過64萬件槍械。對於持槍禁槍議題,居住在亞洲城市的人如我始終較難有深切感受或體會,但了解一下背後的歷史,還是能引申出不少有意義的思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