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《鈦》最引起討論的,必屬人車交配一幕,坦白承認我本來亦是抱著窺探獵奇畫面的心態觀影。電影講述遭遇嚴重車禍的女孩Alexia(Agathe Rousselle飾),經手術救治後竟迷戀上汽車,長大成人時不單以汽車展覽表演女郎為職業,更與汽車展開凡人難以想像的「性關係」。但讓她自己亦始料未及的是,她竟懷上了汽車的胎兒……
必須提醒,沒有強大的心臟與承受能力的人,真不要因好奇心貿然看《鈦》。即使應付到連環殺人的血腥畫面,也未必能接受到撞裂鼻樑、機油體液、撐破肚子等重口味場面。可以說,《鈦》的整個觀影過程充滿了壓抑及不舒服的感覺,但這卻很能呈現女主角那種無處容身的迷失,以及處身於怪異關係中的掙扎;充滿痛感的畫面,也確實傳達了Alexia在各個階段的痛苦,非常有感染力。

電影究竟想表達甚麼?我反覆思量這個問題,嘗試在強烈的官能刺激下找到蛛絲馬跡。而最直接感受到的,是孤獨。Alexia是孤獨的,從童年坐車時父親的態度可略知一二,而成年後身邊亦只有無甚交流的同事與仰慕者,並沒有能進行情感交流的對象——而以汽車此「死物」作為戀人,很大可能就是用極端的意象來強化此一精神狀態。

明知Alexia是陌生人,卻仍將她視作兒子看待的消防隊長文森特(Vincent Lindon飾),同樣亦受濃重的孤獨所困。兒子失蹤、事業乏力、身心體能衰退……在洗手間獨自注射類固醇時,滿布針孔的臀部與肌肉顫抖之特寫,無不散發著中老年人難敵時光洗禮的悲涼。而同樣孤獨的兩人遇上,冰封的心居然產生裂縫逐漸互相接受,因此產生了微弱愛的火花:Alexia選擇逗留在瀕死的文森特身邊、透露自己的真實名字,文森特自白早已識破Alexia真實身份、在難產時回頭陪伴,幾幕常人看來普通至極的舉動,何嘗不是兩個邊緣人最大的「愛的表現」?

Alexia蔑視人類,又轉而被社會唾棄(通緝),最後被文森特接納;而因愛慾產生的人車混血胎兒,被Alexia憎厭攻擊,誕生一刻卻被文森特抱入懷中。雙線平行的意象,描述的恰好都是毫無血緣卻又超越親人血緣的感情,讓我莫名聯想到「鈦」此種金屬之特性:耐受性極佳,無懼高溫低溫強酸強鹼,延展性及強度俱高。就彷似人類「愛」的情感,即使在再畸形再扭曲再孤寂的荒蕪境地,仍然能在意想不到的狹縫頑強萌芽生長——堅固不朽如鈦。